92岁的游本昌举起右拳宣誓时，手背上的老年斑和青筋都在微微颤抖。这位在《繁花》里被年轻人追着喊"爷叔"的老戏骨，此刻正对着党旗哽咽。镜头扫过他养老院房间里那台老式电视机——屏幕上定格的画面，还是三十年前《济公》里那个破扇子摇摇晃晃的背影。
养老院的护工小张记得清楚，老爷子填写入党申请书那天特别较真。戴着老花镜趴在桌上，一个字要描好几遍，嘴里还念叨着"笔画不能歪"。隔壁床的王奶奶笑他："老游啊，你这劲头比当年演济公背台词还认真！"老爷子头也不抬："济公是戏，这可是要进心窝子的事。"
网上突然炸开的议论声像夏天突降的冰雹。有人翻出他儿子在华尔街投行的领英主页，截图里英文履历亮得刺眼；有人扒出孙女在加州私立学校的照片，小姑娘穿着格子校服笑靥如花。键盘敲得震天响："全家扎根资本主义，老爷子临了倒想起社会主义好了？"更刺耳的说法在评论区蹦跶："该不会是冲着干部病房去的吧？"
胡歌年前去探望时带的那束向日葵，现在还插在窗台的矿泉水瓶里。年轻影帝弯腰给老爷子系鞋带的照片在网上传疯了，却没人注意背景里掉漆的铁架床。老爷子摸着泛黄的剧本笑："小胡啊，当年我跑龙套时，睡过道具间的棺材板。"这话后来被截掉前半句，变成了"老艺术家晚年凄凉住养老院"的佐证。
《繁花》剧组的人都知道，游本昌总把盒饭里的红烧肉挑给场务小伙子。有次执行导演忍不住问："爷叔，您这济公当久了真戒荤啦？"老爷子眨眨眼："当年拍济公吃臭豆腐，一条戏NG十八次，现在闻见肉味就想起导演骂人的唾沫星子。"全组哄笑中，没人注意他悄悄揉着装了假牙的牙龈。
争议最凶的那晚，老爷子戴着耳机在院子里听《红色娘子军》。护理主任过来关窗，听见他突然哼起"向前进向前进"，跑调跑到西伯利亚去。第二天记者电话追到养老院，老爷子正给盆栽修剪枯枝："我闺女在美国实验室搞抗癌药，这算不算为人民服务？"剪刀"咔嚓"剪掉一根岔枝，"当年演济公度化世人，现在演爷叔指点后生，戏里戏外不都是修行？"
民政局来送党徽那天，老爷子把珍藏的济公破袈裟铺在床上当背景。九十二岁的手别徽章时抖得像风中的树叶，却坚持不要人帮忙。阳光透过养老院的纱窗，把"活佛"皱纹里的沟壑照得发亮。他忽然对着镜头念起《繁花》台词："黄河路十年一觉，扬州梦醒过来，钞票堆里翻跟头的，有几个真笑得出？"
养老院的夜班护士见过最动人的一幕：老爷子把入党誓词抄在小本子上，盖着那件印着"上海电影制片厂"的旧棉袄睡着了。床头柜的相框里，年轻的济公踩着破草鞋，正对镜头做鬼脸。窗外梧桐树上，今年的新叶正在月光下舒展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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